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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抱月 (第9/9页)

莞工厂秘书由她当地时间下午一时所发的电传,请我立即在两小时内作出提示,以便厂长安排工人的班次,否则的话,即使买家照单全收,货品也怕赶不起。这一回,我光火了,电话接回东莞,把她撤回香港,冷藏,等她自动请辞。”

    我吐一吐舌头,故意的装了一个惊讶的怪表情,然后大家都笑起来。

    大事可以临危不乱,可是在这些小事上也要备受騒扰,真不是容易吃得消的。那秘书连时差的观念也没有,叫人不气愤的话,又怎么说了。

    “女人跑在社会上头干活不容易。就拿这件事来看,若是男上司给了这秘书一个惩罚,理所当然。女老板呢,不得了,必定被视作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别把全部精神时间放在事业上,那会令你轻松得多。最低限度,我见你的这两次,你都很好很愉快。”

    “或者是为了我要竭力给你一个好印象的缘故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无疑分量极重,我稍一定神,才能把它消化掉,跟看有一点点的喜形于色,道:

    “你真的做到了,所以我才在你百忙中再约会你,因为有信心我们会谈得来,以致于你可能帮我解答一个疑问。”

    “乐于效劳。你尽管说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并不是关于业务的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也一样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请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跟杨佩盈是好朋友?”

    “对,我们有很多渊源,臂如说我们是小学、中学及大学同学,大学毕业后曾经在同一段时间服务过大昌银行。我们的交情又是两代的。”

    我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最后的一句话,只管一古脑儿的问下去:

    “我需要对她多一些了解,她是不是有孩子?两个?丈夫呢?”

    “孩子都在英国念初中,她的丈夫年前死于一次交通意外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怎么可能保养得如此年青,看上去像未婚小姐。”

    “保养得不好,并不能增加同情分,是不是?”

    这句话是苦涩的,我正不知如何作答,聂础楼继续说:

    “你对职员下属十分关心,还是杨佩盈是个例外?”

    对方问这问题时,眼神带笑,那表情定鼓励也是赞赏。我微吃一惊,这种误会可闹不得,于是慌忙解释:

    “她不错是相当吸引人的女性,可是,我的意思是,怎么说下去呢…”我忽尔觉得有点难于启齿。

    我说了这句开场白后便停下来,聂础楼就扬起眉来接下去,说:

    “说得对,除了她是个曾有过去的女人,且是两子之母外,作为一个女性,佩盈几乎无懈可击。”

    我觉得误会似乎是加深了一点,于是争取表白的机会,说:

    “我可能因为紧张,有一点点的辞不达意,或说话兜了个圈子,令你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的,我其实有经验。”

    “经验?”

    “对。浩源,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在我跟你建立友谊之初,交往以诚,我把我的经验告诉你。就在两年前,你今天所说的话,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听进杨佩盈的耳朵里。她当年的角色,是你要我来演吗?”

    “谁跟她说这样的话,是我父亲不是?”我承认我冲动了,并未细嚼对方的话,就这样说出口来了。

    聂础楼道:

    “是我们衷心表态的时候了,你父亲一直担心,你不会接受这个事实。我总是认为,要取得别人的支持与谅解,最有效的机缘是他本人也有类同的遭遇和感受,这才是不用解释的最透彻解释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我的脑筋开始转不过来,思路好像在某个地方卡住了,通不过去,只能瞪大眼睛盯着聂础楼,期待她把说话下去,让我有更多的线索。

    “你还有什么话想我转达佩盈吗?我都可以代劳。”聂础楼问。

    “我其实不是打算质问她,我只是奇怪,她是真的跟我父亲走在一起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聂础楼的嗓子提高了,几乎像惊叫。

    连她那个骇异的表情在内,是我从没有见过的。

    “浩源,你以为你父亲…”

    “佩盈是不是他的情妇呢?”我终于直接地把问题提出来了,然后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天!如果是,你会怎么样?”聂础楼大大的叹气:“大兴问罪之师?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,可是,我母亲会。事情发展下去,我保证不了她不闹事。”

    “对,这是她专有的特权。这一点谁都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闹出事来,你不同情杨佩盈?”

    “她不需要我的同情。”聂础楼想一想,再说:“我的意思是她不会闹出事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低估了我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“从来不敢低估了她,可是,佩盈不是她要对付的目标,因为她不是你父亲的情妇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是真话?”

    “是真话。”

    我如释重负,说:

    “那还好一点,最低限度不会往丽晶的范围内闹事。”更不会影响我和聂础楼的感情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刚才误会了你的意思。”聂础楼幽幽地说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对佩盈有特别的好感?”

    “是我心理上起的推波助澜作用使然。”

    聂础楼抬头从窗口望出去:

    “月圆时节,总多韵事,我误会了。或者,也是我下意识地太渴望你可以站在我们一边所至。如果你跟佩盈…”

    她无法把话说下去了,忽尔她看看腕表,随即拿起了手袋,说:

    “是我告辞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“刚才你说的话,我并没有弄明白…”

    “你很快就会明白。送我出去,好吗?”

    我们走到山顶餐厅的门口,聂础楼回转身来给我说:

    “人与人之间总要经过接触才能有真实的观感,我仍希望我留给你的不是一个坏印象,再见了。”

    聂础楼走过马路,奔向一部线条极美的新款平治,一头钻进去,汽车就绝尘而去。在它擦过我身边的那一剎那,我看到了车牌号码。

    那是个前些时以三百零八十万元拍卖出来的幸运车号:一九九七。

    买主姓崔。

    是父亲的座驾。

    我孤零零的呆站着,良久,才晓得抬头望向长空,心口相问:

    “抱月者谁?是不是只要是姓崔的就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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