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锦_第二回红锦万萼双飞蝴蝶影谓我何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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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二回红锦万萼双飞蝴蝶影谓我何求 (第9/9页)

们扯走了香琼,这厅里乱糟糟的情形才好一些,梅姨妈一回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贺兰,头发略有些乱,双眼还是红肿肿的,她那火气未退,自然一张口就极厉害“你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这里干什么?看我的好戏?看看我连手底下的丫鬟都教训不了,你还要在心里高兴高兴?”

    贺兰先是一怔,继而不服气地道:“我又没做错什么,你怎么又冲着我来了。”姨妈正在气头上,两条柔细的眉毛竟都绞在了一起,怒斥道:“你看你那副样子,鞋上怎么还有泥?你最好别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,别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,到时候哭也没人可怜你。”

    贺兰被她这样骂,脾气也大起来了,一口顶了回去“我在外面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儿,你那位叭儿狗蔡老板就是个大好人,他是好人才会找了打手保镖来劫我,要不是秦先生救了我,指不定这会儿就当了蔡府的小姨太太了,那才叫人不人鬼不鬼呢。”

    她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,眼泪却源源不断地落下来,狠狠地跺一跺脚,转过身就哭着跑上楼去。梅姨妈先是听了一个怔,然而这样明白的话,再怎么也是清楚了,周围的下人更是不敢说话了,都悄悄地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四周也就没了声音,便仿佛刚才的喧闹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般,将她的泼劲和怒火都用尽了。梅姨妈怔怔地站在那里,有秋风一阵阵地从门外吹进来,将她旗袍的裙摆吹得一漾一漾的,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,她似乎终于察觉到这一份冷了,缓缓地走到沙发前坐下,拿了放在桌几上的香烟来抽,只是那握着洋火的手,却一个劲地发抖。

    她那样呆坐了很久,忽地连着狠狠地抽了好几口烟,接着像是着了魔一般猛地站起来,大声道:“吴妈,吴妈。”吴妈慌地从外间走进来,双手在围裙上不停地揩着,道:“太太你叫我。”梅姨妈道:“叫老张把车开出来,我要出门去。”

    吴妈惊愕道:“这样晚了…”

    梅姨妈的脸色简直难看极了,惨白惨白的“叫你去你就去!”吴妈也不敢多说,赶紧走出去,站在红砖台阶上朝着花园里大声喊:“老张,老张,快出来,太太叫车呢。”

    到了第二天早上,贺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,才发现自己差点就掉到床底下去,她昨晚竟是蜷在床边睡的,紧靠着柜子,她起身去洗澡换衣服,对着镜子梳头发,她头发极好,披散下来纹丝不乱,平日里都只是那一个圆夹子拢住就好,然而今天却偏偏梳了个新头型,将乌黑的头发分成两缕,分别用蓝绢子扎住。

    贺兰梳洗完毕出房门的时候巧珍就在外面等着,一见贺兰就小声道:“小姐,家里出了事儿了。”

    贺兰一怔,道:“什么事儿?”

    巧珍指指楼下,一脸的惊慌,贺兰赶紧下楼去,才下了几步楼梯就看见姨妈拿着电话在那里臭骂,简直是怒不可遏“姓蔡的你个下三烂,有本事你就告去,我在家里等着巡捕房来抓我,我告诉你,别说在这小小的渝平,就是告到楚州秦大帅那儿去,我也不怕,大不了挨一身剐,我拿着刀子去砍你怎么了?你给我记住,我辛辛苦苦把贺兰养了这么大,她就是我的命,谁敢动对她动坏心思,我就敢跟谁拼命!”

    贺兰走下来的时候姨妈已经摔了电话,接着左手抱着右肘,右手夹着一根香烟,靠在玻璃隔扇上,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烟,眼圈通红,胸口激烈的一起一伏,一回头看到贺兰,就挑挑眉头道:“起来的这样晚,你干脆不要上学,整日里懒在家里算了。”说罢就自己转过身去往餐厅里走,餐桌上早就摆好了早点,都是些贺兰往日爱吃的东西。

    贺兰轻声道:“要迟到了,我不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姨妈的脚步一顿,竟放轻了声音,软化下来,道:“平日里你迟到的次数难道还少了?今儿反倒勤奋起来了,吃几口饭能耽误多少时间?一会儿叫老张开车送你去。”她的嗓子是哑的,显见是上火发炎了。

    贺兰低头道:“我真不吃了。”

    梅姨妈站在餐桌前,神色一默,索性将抽到半截的烟头用力地往餐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用力地一按,又点了一支烟,冷冷地道:“不吃拉倒,我知道我这个地方脏,连东西都是脏的,连累你这样干净的小姐!”

    贺兰挨了这一句,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,哽咽道:“姨妈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”

    梅姨妈背对着她,半晌道:“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孩子,早晚要吃点亏,才能明白这世上的许多道理,但我活着一天,就拼着我这条命护着你一天,若是我死了…”她的语气一顿,眼眶一阵发涨,擎烟的手指微微发抖,低声道:“若是我死了,好歹我也给你挣了这份家业,够你终生花用,只盼你不要吃苦受罪才好。”

    厅里的佣人都鸦雀无声地站着,贺兰低着头,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,梅姨妈却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,竭力淡淡地道:“行了,行了,大早晨的哭成这样,一天都不吉利,你不是要迟到了么,赶紧走,让老张开车送你,吴妈,给小姐包点点心路上吃。”

    贺兰坐上汽车的时候,巧珍正忙忙地将一纸袋的点心递过来,她看着贺兰把点心拿好了,那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,贺兰看出来了,便道:“巧珍,你想说什么?”

    巧珍略微犹豫一下,才道:“小姐,你以后可不要任性气太太了,我们这些做下人的,都眼看着,太太对你,真是好到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…”“昨天半夜吴妈闹风湿腿,我到厨房里给她烧一点热水,正赶上梅太太从外面回来,太太回来就问你睡了没有,我说你睡了,太太让我倒杯茶给她,自己上了楼,等我端茶上来,就看见太太在你屋里,你当时睡着了,太太就坐在你床边,一面守着你一面悄悄的哭,那样子真是可怜。”

    贺兰觉得胸口好似灌满了热水,一阵阵guntang的发涨,就连眼眶,也涨的生疼,鼻子里硬生生地起了一股子酸涩的感觉,她抱着怀里的点心,轻轻地点一点头,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,生了肺炎,高烧不退,半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,那时候姨妈也是坐在她的床边,攥着她的手,默默的哭。

    其实这些事儿她都记得,她怎么可能不记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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