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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一章 (第4/4页)

来,只见他嗒得津津有味,舌头都变成绿色,一边吃一边与别的司机天南海北地穷聊。

    不是不逍遥快活的。

    敞着领子,过宽的长裤用一条旧皮带束着腰头,戴只假金表,这家伙为大都会的小人物写生。

    他分明做着违法勾当,可是谁会同他斤斤计较,于是在夹缝中寄生下来了。

    刘大畏像中国抗日战争时期著名漫画家张乐平笔下的角色三毛,只不过小刘已经成年。

    精灵的他眼波一转,显然也看到了老主顾,连忙举举手,飞奔过马路来。

    他混身散发着愉快的汗酸味“陈小姐,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我只在附近走走,对,你不用做生意?”

    “兜了好几转了。”他把手在裤子两边擦擦。

    “很卖力呀。”

    “储钱娶老婆。”他神气地答。

    萼生肃然起敬,好,有志向,不揩女人的油,愿意负责任,这人不简单。

    但嘴里却笑笑说:“结婚才不用花线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不想亏待意中人。”他神气的说。

    萼生忽尔感动了,没想到这个小人物这样懂得爱的真谛,如此为对方着想。

    萼生声音变得十分柔和“她是一位标致的姑娘吧。”

    刘大畏马上翻出皮夹子,取饼一张小照便递给她看,萼生接过,小小彩照内与他合照的女孩于有张异常清秀的脸。

    “她的户籍在上梅。”小刘在一旁做注解。

    这时萼生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,抬头看去,一男一女坐在小轿车向她招手,她看看腕表,离六点还有五分钟,莫非是舅舅舅母。

    萼生连忙将照片物归原主“有人来接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明天用车鸣?”小刘这人永远忘不了生意经,也许只有他肯唯利是图,开长途车。

    “明早十点正。”

    萼生奔过去。

    车中打扮时髦的妇女已经下车“陈萼生?”一脸笑容,紧紧拉住外甥的手。

    舅母能言善道,擅于客套,车厢中气氛热烈,萼生成年后从来没有与他们见过面,却没有陌生的感觉。

    车子朝山上驶去。

    舅母一路介绍:“街名屋名都没有大改,当然,用外国人命名的那些势不能沿用,其余照旧,皇后道公主道改作人民路也是很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萼生不出声。

    “同你的记忆有点出入吧。”舅母看看她笑了。

    萼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。

    她离开的那年是一九九二,十二岁,对这个城市有非常完整的记忆。

    她记得它嘈吵,挤逼、忙乱,市民平常生活也十分紧张,看电影、听演唱会都似打冲锋,动作稍慢,会被母亲催“快点快点,怎么姓陈的事事都慢半拍”人人额角都聚着亮晶晶的汗,有一两个地区,行人如过江之鲫,肩膀擦肩膀那样过,就在移民前一两个星期,萼生约同学在那里吃冰,遇见官兵捉强盗,满街追,枪声卜卜,萼生如置身警匪电影现场,也不晓得怕,躲在冰室半日不敢出去,然后看到军装警察整队cao过…

    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大都会,黑白两极泾渭分明,有情有义,有血有泪,光明一面造就无数人材奇迹。

    舅母的声音:“没想到本市还可以精益求精吧。”

    现在是不同了,不觉恬静,但感肃穆。

    舅男开口:“你让萼生休息一会儿,到家坐好才说。”

    舅家在半山宿舍。

    表弟子和迎出来,萼生愕然,印象中他应当只是中童,可是真人已经接近一八O公分高,穿运动服与球鞋,上下打量表姐,神情略见嚣张不驯,萼生天性敏感,观察力特强,颇觉该名少年不好相与,幸亏只是过客,她不动声色坐下。

    “子和今年十入岁,”舅母笑着褒奖儿子“功课还不错,明年升大学。”

    萼生想起来“与仁屏阿姨的儿子同年吧。”

    舅母本来在笑,一听到这个亲戚的名字,马上噤声,根本不愿置评,过一会儿,顾左右而言他。

    萼生识趣,他们与仁屏有龃龉,两家不和。

    “去,子和,同表姐参观你的书房。”舅母象是对这个家十分自豪。

    子和邀表姐坐下,马上问:“加拿大是否一个美丽的国家?”急不及待。

    萼生想一想,点点头。

    子和艳羡道“我看过许多画册,十分向住西方生活。”

    萼生对小表弟笑笑“有空请来观光,我招呼你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子和露出狂热的目光“只可惜申请不易。”

    萼生不清楚他们的规矩,故不言语。

    “表姐你真幸运,在你们那里,每个天才都可以充分发挥,社会富庶,予取予携。”

    萼生睁大双眼“你听谁说的?”

    子和愕然“资料告诉我的,资本主义社会应有尽有,资源无穷,取之不尽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说香格里拉抑或是仙乐都。”萼生笑出来“我念四年大学,还靠半工读,天天下课在一间中文报馆做练习生,按钟头算人工,每月加币四百大元。”

    子和一怔,偏偏嘴,随即笑起来“表姐真会说笑。”

    什么说笑,千真万确。

    子和何处听来的天方夜谭,不实不尽。

    舅母进来看见笑咪咪“我早知道你们姐弟俩谈得来。”

    一会儿舅舅也走进书房,

    “你母亲好吗?”

    “很想念家人。”萼生赔笑。

    舅妈忽然叹口气,眼睛瞄着丈夫,又看看外甥“你妈呀!真是个怪人.你外婆故世,她都没有回来。”尾音拖得长长的。

    因是事实,萼生无法争辩,只觉这舅母好厉害。

    舅父连忙叉开话题“萼生这次来还打算见谁?”

    “仁屏阿姨。”

    又惹来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饼一会儿舅舅才说:“她住罗湖那一头。”声音轻轻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过两日我去找她。”

    接着萼生参观了岑教授的整间宿舍,只觉设备齐全先进,应有尽有。

    稍后萼生闲闲问子和“你们同仁屏阿姨不常见面?”

    子和倒底小,不防什么,使顺口答:“她住乡下。”

    “嫌市区吵吗?”

    子和有点诧异,看看表姐“不,她不够分,没有资格住城市,前年被贬到乡间务农。”

    萼生耳畔嗡地一声,什么,计分?有这种制度?

    她拾起头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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